The day returns, but nevermore
白日又至,而那旅人
Returns the traveler to the shore.
却再也没有回到海岸
And the tide rises, the tide falls.
潮起,潮落
—— 节选自《潮起,潮落》(The Tide Rises, the Tide Falls), [美] 亨利·华兹华斯·朗费罗 (Henry Wadsworth Longfellow),徐翰林译。

前言

又是一年过去了。而我也同往年一样,开始写这份不怎么样的年终总结。

这一年过得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对我来说就像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公路上,视野的尽头只有灰白的路面和模糊的天际线。我对时间的感觉也因此变得迟钝,以至于当我认识到已经到了十二月的时候,甚至有一种不真实感;不过幸好,又一年到头了。

直到我写这篇总结的时候才惊觉我的博客竟然一年都没有更新了,真是罪过。但看看自己的草稿箱——这一年也没少写,里面堆了好多草稿;但很遗憾,就像始终未抵达南方的候鸟一般,我的光标也永远悬停在句号前一厘米,哪篇都没能写完。

这一年过得实在艰难,发生的事情太多,连带着使我的情绪也起伏不定起来——时而难过纠结,时而彻夜难眠;好在仍有些好事发生,令我的生活不至于那么苦闷。而生活如同永恒的梦,看不到尽头,倒也不失为某种馈赠。季风中摇晃的吊桥终于在这个雨季折断,白云聚了又散;我的生活也翻开了新的一页。只是在我驻足回望时,记忆却像快进镜头里虚焦的风景,斑驳得无从辨认了。

今年的题记来自美国诗人朗费罗的《潮起,潮落》(The Tide Rises, the Tide Falls) ,也是我很喜欢的一首诗,我想它恰如其分地描述了我这一年来所经历的种种。然而,世界是客观的,我能做的并不多。我只能拼命的朝着那辆向前行进的火车上的自己喊着:向前看,别回头。

阅读

今年的阅读量相对于去年有所下滑,上半年尚能稳定每月读一本书,但进入十月后却因为种种原因没能读进去一点书,直到十二月才有一点“许久不读书”的罪恶感,这才读了一本。不过即便如此,今年仍然还是读了十五本书,也算是超额完成了“每月一本书”的年度目标,可喜可贺。

今年读的第一本书就令我印象深刻,2018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奥尔加·托卡尔丘克的《白天的房子,夜晚的房子》(Dom dzienny, dom nocny),这是一部不同寻常的,极富有魔幻现实主义色彩的作品,同时又暗含哲学的内核,作者以其独特的叙事方式重塑了传统的认知维度, 营造出一个"庄周梦蝶"般的哲学世界,令人惊叹。

三月的时候读了智利作家罗贝托·波拉尼奥的遗作《2666》,这大概是我除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和《霍乱时期的爱情》以外,第一次正式接触拉丁美洲文学。这部“结构现实主义”小说用五个独立而又相互交织的篇章,构建了一个跨越欧洲与美洲的广阔叙事。波拉尼奥的写作始终带着一种流亡者的清醒与痛感。他一种近乎冷酷的客观态度叙述故事,仿佛站在一个超越人性的高度,俯瞰拉丁美洲无法磨灭的血、汗、泪。这部作品向读者提出了一个深刻的命题:文学是否能够改变世界?或者说,文学在面对恶时,究竟能做什么?

今年最喜欢的书是"现代人类学之父"克洛德·列维-斯特劳斯的《忧郁的热带》(Tristes Tropiques) ,这也是他唯一的非学术著作;这部作品兼具游记、自传与学术研究价值,读来令人振聋发聩。这部作品中是带有一种“忧郁”的情绪的,这种情绪是在读到全书的第一句话时就能感受得到的。而这种"忧郁"的情绪,既源于对消逝的文明的一种哀悼,更指向人类学者自身的伦理困境——人类学者既是自己社会的批评者,又是其他社会的观察者与记录者;而人类学的意义不仅在于记录和观察,更在于通过理解他者来反思自身,从而为人类文明的未来寻找一种可能的救赎。正如书中所言,"人类学家是赎罪的象征"。

L’existence de l’anthropologue lui-même est impensable, si on ne la considère comme une ascèse rédemptrice; l’anthropologue est le symbole de l’expiation.
因为人类学家本身的存在除了是一种取得救赎的努力以外根本就无法理解,人类学家是赎罪的象征。
——节选自《忧郁的热带》(Tristes Tropiques) 第9部,第38章,[法] 克洛德·列维-斯特劳斯 (Claude Lévi-Strauss),王志明译。

影视

好消息是今年看的电影和电视剧比往年更多,不过坏消息是质量只能说好坏参半。

年初与友人一同观看了《沙丘2》(Dune: Part Two),当时觉得“维伦纽瓦距离大师仍有一步之遥”,现在想想,感觉应该是今年看过的最好的电影。六月被拉去影院看了五百导演的《扫黑:决不放弃》,虽然对影片质量早有心理准备,但它的糟糕程度还是让我无言以对,算得上是今年看过的最烂的电影了。今年令我印象比较深刻的是《年会不能停》和《胜券在握》这两部职场片,作为喜剧片来讲质量都很不错,都属于那种笑点经过精心打磨,没有敷衍观众的电影。更重要的是,这两部电影都能展现出自己的一种态度,对于国内职场的生态和乱象,都有其自己的体察和讥讽,能看到这样的电影上映是让我觉得非常欣慰的。

今年的香港电影着实是让我觉得意外的。邱礼涛的《谈判专家》和《海关战线》都很超出我的预期,能看出来他在商业片上已经成熟得多,剧情远比他去年的那几部要更扎实,节奏也紧凑了不少,如果他在25年能继续保持这个质量和产量的话,我是喜闻乐见的;甄子丹的《误判》让我格外惊喜,整部电影很有陈木胜的感觉,上一次看他导演的电影还是《杀杀人,跳跳舞》,那部电影的风格其实更像文艺片。当然了,也可能是因为我对港片的期待值比较低?

可能是年龄大了的原因,今年我比往年更喜欢看池井户润作品改编的剧。哎,我真的很吃池井户润这一套啊。说起来好像今年比较爱看喜剧,看完了两季《太空部队》(Sapce Force) 和五季《硅谷》(Silicon Valley) 仍然觉得意犹未尽。

今年看过最棒的电视剧是《流人》,八月一口气从第一季看到第三季,看完之后唯一的想法是“这才是我想看的现代间谍片”,不过第四季就感觉有些一般了,希望这个系列能一直拍下去。23年TVB的压轴剧《新闻女王》也很不错,创造性的用宫斗剧的路数去拍现代职场剧,真是相当精彩。五月还把《First Love 初恋》二刷了一下,感觉后劲比第一次看还大,看完感觉整个人都陷进去了。

音乐

今年仍然很喜欢听宇多田光女士的歌。

看了下网易云的年度报告,一年中有六个月都在听宇多田光,还有三个月在听椎名林檎(笑)。不过,今年最喜欢的歌其实是藤井风的《満ちてゆく》(满溢)。

変わりゆくものは仕方がないねと
时过境迁 终归无可奈何啊
手を放す、軽くなる、満ちてゆく
松开双手 身心轻盈 逐渐满溢
—— 节选自《満ちてゆく》(满溢),藤井風/ふじいかぜ

今年仍然在听LMM的《汉密尔顿:一部美国音乐剧》(Hamilton: An American Musical) ,也尝试听了他的更早期的作品《身在高地》(In The Heights),但遗憾的是我觉得并不好听,难怪只上了外百老汇。不过他今年新推出的音乐剧概念专辑《战士帮》(Warriors) 我倒是觉得相当不错,值得一听。

得益于Apple Music Classical的上线,相比往年,今年听了更多的古典乐。我特别喜欢1973年由祖宾·梅塔指挥,卢恰诺·帕瓦罗蒂唱男高音的《普契尼:图兰朵》(Puccini: Turandot) 。赫伯特·冯·卡拉扬依旧是我最喜欢的指挥家,由他指挥,维也纳爱乐乐团演奏的1984年版《维瓦尔第:四季》(Vivaldi: The Four Seasons) 和 《1987年维也纳新年音乐会》(New Year's Concert in Vienna 1987) 这两部专辑至今听来依然令我心潮澎湃。
(P.S. 在此也对带我上Apple Music家庭车的WH老师感激不尽)

投资

还是老样子,向各位读者通报一下我今年的投资组合和收益率。

今年的投资策略继续以“价值投资”为核心,事实证明,这一理念在当下的市场环境下依旧是有效的。经过23至24两年的实践和不少“学费”的积累,我的期权投资水平也算略有小成。尽管地缘政治动荡的加剧和美联储的降息带来了诸多的利空和不确定性,但得益于比特币的大涨和AI概念的持续火热,今年的收益虽较往年波动更大,但整体表现还是令我满意的,收益率第一次超过了100%(美股及港股),也算是生涯最高了,让我有种美梦成真的虚幻感。

今年一月,SEC终于放行了数字货币ETF,贝莱德、富达等机构也都获准发行了现货比特币ETF。那时我选择了 $IBIT (iShares Bitcoin Trust),并一直持有至今,差不多刚好一年。这笔投资为我带来了高达140%的回报率,这也是我本年度最成功的一笔投资。而比特币在这一年间两次突破10万美元的大关,也进一步证明了其生命力和潜力。尽管我仍然没什么直接投资加密货币的意愿,但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我仍然会继续持有 $IBIT

和往年一样,特斯拉 $TSLA 依然是我的高仓位标的之一。得益于特朗普在大选中的胜利,特斯拉的股价在也这一年的最后两个月突飞猛涨。我在收益率达到295%时部分减仓,但仍保留了一部分仓位,期待着更高的目标价515块甚至是700块——毕竟,人还是要有梦想的,对吧?

也同样是在今年,我陆续清仓了网飞 $NFLX 和苹果 $AAPL。其中,$NFLX 持有两年多,算下来为我带来了超过50%的收益;而$AAPL,在我持有它的五年里累计为我带来了超过150%的收益,我的心里对库克只有感恩了。

不过今年加仓了 Meta $META 和亚马逊 $AMZN。我个人是对亚马逊自研的AI芯片Trainium非常看好的,此外, 亚马逊的AWS云服务以及广告业务也并不差。至于Meta,我在它还是 $FB 的时候就一直持有至今,虽然在我手里沉寂了几年,但我认为Llama3.3的推出已经证明了Meta在AI领域的实力,长期前景是看多的。在AI领域,扎克伯格一直是敢为人先的,在过去两年Meta也投入了大量资金购买英伟达的GPU,在“AI军备竞赛”中是处于领先地位的。当然,毕竟三年资本开支周期临近尾声,期待Meta能在25年更理性地管理支出,能交出一份令人满意的答卷。
(P.S. 事实上,我是在看完扎克伯格的传记片《社交网络》(The Social Network) 之后才决定加仓的。)

而港股方面,我仍然长期持有腾讯 0700.HK ,同时增持了小米 1810.HK 和渣打银行 2888.HK。小米汽车的发布无疑是一个重大利好,作为新能源汽车领域的新玩家,小米展现出的水平是令人惊叹的。而渣打银行在加密货币领域的参与度远比同级别的机构更高,我认为这是更能体现其前瞻性和创新性的。尽管今年的恒指动荡不定,但就这三只股票的走势来说,还是比较令人欣慰的。

此外,今年我也又向前迈出了一步,开始接触新加坡股市和A股。我自从22年A股通被新规限制后已经好久不关注大A了,不过10月的回暖让我又提起了点兴趣。至于新加坡股市,虽然上市公司数可能还不及NYSE的一半多,但其中的优质标的还是有不少的,半年多下来没亏也没赚,算是平稳吧。

自我

这一年对我而言,就像一场漫长而又迷茫的旅程。

就像我在前言里说的,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太多,过得也太不容易。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缺乏生命力——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而这种感觉如同悬在头顶的一片乌云,无声无息却沉重得让人无法忽视,又迟迟不肯散去。

转眼间就到了年末,时间如同脱缰的野马,飞速地从我身边驰骋而过。我偶尔会望着窗外的天空,感慨这一年怎么就快要结束了呢?是日子像复印机里不断吐出的相同纸张般太过渺小重复,还是每天如一个被塞得太满的行囊般,被那些琐碎的事情填满了每一个缝隙,让我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时间溜走。

仔细回想,这一年好像并没有做出几件真正足以铭刻心底的大事,但当我回过头再看自己走过的路,又仿佛比上一年多了一丝勇气,尽管这勇气微弱得如同风中摇曳的烛火,但它对我来说,也是在黑暗中摸索许久后,终于看到的一束微弱却坚定的光。

2024 是个好年吗?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而且我也无法去定义它。但如今我们都看到了某种退行的到来,像一场悄无声息却又势不可挡的潮水。我也会越来越频繁的怀念过去的“黄金时代”,或许是记忆为过去的日子镶了一圈金边。

这一年为我带走了什么,又留下了什么?或许正在读这篇文章的一些朋友也或多或少的,知道我今年经历的一些事情,那些刻骨铭心或模糊难辨,这里就不再赘述了。

不过,这一年至少还是让我明白了一些道理的:不属于我的,终究不会属于我;那些该成为过去的,终究会如云烟般消散;任我如何拼命去抓,也是抓不住一丝一毫的。

我想,既然如此,那就随它去吧,至少我应该勇敢地迈向新的生活。

□ 题图来自 Limichange

潮起,潮落:我的2024年终总结

https://blog.langdon.one/archives/tide-rising-tide-falling-my-2024-yearend-summary.html

作者

澜璒

发布时间

2025-01-28